前幾天我在谷歌搜索艾未未的《黑皮書》、《灰皮書》、《白皮書》系列的相關信息,以為能搜出些圖片來。在前段時間讀完巫鴻老師寫的《榮榮的東村》後,我第一次瞭解到艾未未原來也在後期東村的活動中有一席之地,並且他的參與對當年像榮榮這樣年輕的藝術家有著很大的鼓動作用。這一些列中的第一本《黑皮書》就與當時的東村藝術家和他們以行為為主的藝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這勾起了我了解這一系列書的興趣。在國內上了這麼些年網,自動換到外網去搜索關於艾未未的信息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我關於這一系列書的詳細信息沒搜到,卻偶然翻到一個抬頭赫然寫著”禁書網”的網站。光這個名字就散發著非常囂張的外網氣息。這個大膽的網站吸引了我。
網站設計和十幾年前的搜狐網差不多:信息密集無區別化、密密麻麻全是宋體字、沒什麼圖片。當然網站抬頭的設計也是03版PPT藝術字那種風格。網站信息多功能也多,有各種分欄,有關政治的、宗教的,很多很雜。其中有一欄就叫“禁書”。我猜是可以直接下載書的地方,就點了進去。翻來翻去,幾乎都是和建國初期和習近平相關的話題,我興趣也不大,乾脆直接搜索了“艾未未”,想再碰碰運氣。《黑皮書》沒有,倒是搜出了他作為客席編輯的一期《新政治家》。
當時我著急吃晚飯,就粗略地翻了一下,看到一篇叫做《訪問五毛黨》的採訪,被訪者是一位網絡評論員。這期雜誌是2012年的,當時的網評員就已經有一套非常完善又熟悉的引導輿論的手法,其中不少都涉及到”團隊合作”。輿論引導的工作比我想像中來得更不直接、更有手段。很多時候不乏用爭吵和極端批判的言論引開網友對敏感事件的集中反應和討論現場,大概這就是”釣魚”一詞所指。網友注意力分散了,也是達到了目的。這之前我以為網評員都是那些特別明顯的小粉紅。這位受訪的網評員還透露做這一行有兼職也有全職,全部聽上級文件的指導。文件也一般會非常直接地指出需要完成的”任務”,網評員需要自由發揮的地方不多,算是一份好賺錢的工作。這位網評員在採訪後段對這份工作的本質和中國政治顯出了一種非常抽離的態度:表示接受這份工作無關個人信仰,他在工作時也很少去想到更高的層面。反而是通過觀察網友的反應和用不同辦法引導輿論的實踐後學習到了很多有關社會心理學的知識。
最近因為新冠疫情微博上也在經歷非常嚴重的信息和輿論壓制,討論中也一定還活躍著一些網評員。我看完這篇採訪覺得在8年後的今天關於網絡輿論控制的討論也仍很有意義和價值。政治宣傳和輿論引導大概是不同時期下很多國家都在做的事情,並不稀奇;媒體站隊的現象在東西方也都屢見不鮮,培養了一些越發根深蒂固的政治和文化偏見。但最近國內的輿論控制越發保守甚至奇怪:像對性少數群體又見保守的態度,和對一些並不直接指摘政府、只是有敏感關鍵詞出現的話題一律進行封禁處理。像前幾天在網絡上掀起的對艾芬醫生採訪文章的”再創作”熱潮,是我目前見過的規模較大、受眾面最廣的一次公開反抗。文章被翻譯成了多種語言和體系,雖然真正能讀懂、或者能去讀的人都很少,但這些”存檔”的存在對當初輿論的壓制又形成了一種反壓制。其中一個emoji版本讓我彷彿看到了徐冰的《地書》在如今的語境下又被再活用,其實很有意思。
到現在我竟已分不清我國是在網絡輿論控制上花的時間太多還是太少。言論自由縮緊到現在這個程度,是分門別類審查了的關鍵字太多,還是圖個省事沾邊的都一刀切花的心思太少。但無論是這兩種中的任何一種都不樂觀。前者的恐怖之處不言而喻,後者的恐怖之處在於對民眾思想結晶的蔑視:不願聆聽民眾的聲音,不相信民眾自己對信息的判斷力,甚至都不再願意花時間“引導”。說白了就是還不如第一種。但我既不願意當被斬首示眾的“聰明人”、“出頭鳥”,也不願意當“被消失”的透明人。